弄潮大市场——科技产业化中的湖南科研院所现象(之十)
转制之星
新材料领舞市场
——长沙矿冶研究院产业化之路
本报记者 孙振华 奉永成 胡信松
无论是人们朝夕相伴的家用电器、消费类电子产品,还是发展势头迅猛的电动汽车,其生产或使用,都离不开锰或动力电池。
湖南,正是全球锰系材料(电解锰、四氧化三锰)和动力电池材料(镍氢电池和锂电池材料)研发生产的重镇。
而担纲湖南锰系材料与电池材料研制主力军的,却是一家从科研院所转企改制的高科技企业——多年以矿产资源开发利用研究扬名海内外的长沙矿冶研究院。
试水市场旗开得胜,将人造金刚石打造成中国第一品牌
在电池材料、锰系材料两大领域风头正劲的长沙矿冶研究院,起步之作却是门槛较低的人造金刚石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国家将科研院所推向市场。
作为国家级科研院所,成立于1955年、曾隶属于中科院的长沙矿冶研究院也不例外。国家大幅削减事业经费后,为弥补费用不足,该院走上科研产业化之路。
此时,建材工业的发展拉动了人造金刚石的巨大需求。
人造金刚石生产成本低,技术含量不高,利润空间却大得惊人。
以冶金材料研究见长的长沙矿冶研究院,生产人造金刚石是“小菜一碟”。短短几年,该院将人造金刚石做成了全国第一品牌,市场份额全国第一。
超额利润,加上低技术、低资金门槛,各路资本蜂拥而入。在长沙矿冶研究院周边,相继冒出了几十家人造金刚石生产加工企业。该院所在的左家垅一带,也成了名声在外的人造金刚石一条街。
僧多粥少,人造金刚石价格不断下跌。失去比较优势后,长沙矿冶研究院逐渐从该行业抽身而退。
镍氢电池材料技术水平和高端市场份额稳居国内第一
工业发展,推动着材料工业推陈出新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随着手提电脑、手机等电子产品的勃兴和电动汽车的开发应用,镍镉、镍氢等新型动力电池需求大增。
而此时生产镍镉与镍氢电池的材料完全依赖进口,且价格昂贵。每吨镍6万元,加工成生产电池的镍正极材料,每吨即蹿升至20万元。
捕捉到此先机,长沙矿冶研究院开始自主研发镍氢电池材料,并承担了国家“863”项目——“镍氢电池用高性能氢氧化镍研究”。
难题被逐一突破。
九十年代中期,该院成功将“863”成果产业化,向市场批量提供产品。
该院镍氢电池材料一经面市,从美国进口的镍氢材料价格应声下跌,产品价格下跌30%以上。
市场需求推动着长沙矿冶研究院镍氢电池材料规模不断扩大,50吨、250吨、500吨。在达到750吨生产规模后,该院产业化迈出历史性一步,走出大院,在湘潭竹埠港精细化工基地建设金天能源材料公司。仅几年工夫,金天公司年产能便扩大到了4000吨。
“对科研院所而言,突破技术的门槛并不太难,但要突破市场的门槛实在不易。要将产业做大做强,从管理到经营,科研人员的思维都必须进行彻底转变。”长沙矿冶研究院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、金天能源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长覃事彪感慨。
镍氢电池材料规模做大了,追赶者也跟上来了,产品利润随之下跌。
拓展市场、保持行业的领先地位,对该院产品质量与成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,而这正是科研人员办企业的短腿。
2006年,长沙矿冶研究院从日本松下公司请来专家对员工进行质量培训,“我们第一次知道有5S现场管理概念,那时企业的生产现场真的不好意思提!”覃事彪介绍,正是得益于外国专家的培训,该院产品质量突飞猛进,半年之内,产品合格率从90%,上升到95%、98%,最终100%合格。
长沙矿冶研究院的镍氢电池材料开始走出国门,法国SAFT,德国瓦尔塔,日本松下、汤浅等全球著名的动力电池生产企业,都成了该院的客户。
正是这些动力电池材料的高端客户,推动着长沙矿山研究院的镍氢电池材料不断升级换代:从普通氢氧化镍材料,升级到覆钴氢氧化镍材料,再到覆钴氧化型氢氧化镍电池材料。
而覆钴氧化型氢氧化镍电池材料,更是将镍氢电池材料研发推上了产业的顶峰。该产品拥有自主知识产权,填补了国内空白,性能处于国际先进水平。
将锂电池材料市场份额做到全国前6位
动力电池的创新,始终没有停止前行脚步。
在镍氢电池称霸市场的同时,一种容量更高、使用寿命更长的锂离子电池进入了消费者的视野。
客户需要,早已成为长沙矿冶研究院新材料研发的风向标。
其实,本世纪初,该院便已开始涉足锂电池材料研发。
长期跟踪产业前沿技术,不断进行技术储备,踩准市场的节拍,在锂电池技术、市场日益成熟并逐渐成为新型动力电池主流后,该院果断出手,引进台湾锂科公司技术,在长沙高新区成立湖南长远锂科有限公司,上马锂电池正极材料。
长远锂科不负股东厚望。在经过几年市场磨合后,2011年企业开始盈利。如今,长沙矿冶研究院的锂电池正极材料,市场份额已居国内前6位;锂电池正极材料已占到该院动力电池材料半壁江山。“随着镍氢电池市场不断萎缩,锂电池材料将逐渐成为长沙矿冶研究院新材料的主角。”覃事彪分析。
延伸产业链,领跑新型动力电池及材料的研发生产
随着无线家电、电器,手机、PC、IPAD等消费类电子产品爆发式增长,特别是随着新能源汽车大规模走上消费前台,新型动力电池及其材料每年在以30%的速度递增,其市场充满无限的想象空间。
长沙矿冶研究院并不满足于仅仅充当动力电池材料供应商角色。延伸产业链,领跑新型动力电池及其材料的研发生产,长沙矿冶研究院志存高远。
2010年底,长沙矿冶研究院改制为长沙矿冶研究院有限责任公司。
2012年,长沙矿冶研究院有限责任公司再挥大手笔,成立金驰能源材料有限公司,总投资12亿元,在望城区铜官镇循环经济产业园征地300多亩,拟打造一个集动力电池材料研发生产,镍氢电池、锂电池研发生产,动力电池回收利用于一体的大型新材料产业基地。目前征地拆迁等前期工作正在紧锣密鼓进行,一期工程力争今年投产。预计一、二工程全部建设投产后,可实现销售收入50亿元以上。
锰系材料研发与产业化,国内一骑绝尘
锰系材料,是长沙矿冶研究院又一拳头产品。
金属锰称之为“工业味精”,广泛应用于钢铁合金、有色金属合金、电子工业、化学工业、航空航天等领域。
长沙矿冶研究院拥有金属锰及其系列产品的先进技术,是国内主要的金属锰及系列产品生产基地,生产规模位居全国前列。
该院利用高纯金属锰研发的高纯四氧化三锰,产品性能行业领先。该院参与制定的“软磁用四氧化三锰产品”国家标准已经批准发布,是全球最大的四氧化三锰供应商,近10年市场份额稳居首位。
在锰系材料研发与产业化的同时,该院向产业链两端延伸,变拳头产品为优势产业。
从源头上注重资源获取。该院在贵州、湖南拥有3座锰矿山,锰矿资源量超过1000万吨;拥有两个锰矿区的勘探权,预计锰矿资源储量在4000万吨以上,形成对资源较强的控制力。
该院充分发挥矿产资源综合利用的传统优势,优化锰矿石精选工艺,进一步提升电解锰原料品位,改变锰加工 “吃粗料”状况。
为丰富深加工产品种类,提高资源利用效率,该院与贵州省建材院合作,在国内首创用电解锰浸出渣研制蒸养砖;实现锰电解系统水循环利用,基本达到废水零排放。
弄潮故事
唤醒沉睡的铁矿
通讯员 阙锋 李理
湖南钢铁企业使用的铁矿石大多靠国外进口。
不少人以为湖南缺少铁矿。
其实,在祁东、洞口一带却蕴藏着近10亿吨的铁矿石。只是由于品位低,矿难选,选矿成本过高,多年来一直沉睡地下。
守着粮仓找米吃。被誉为“选矿王”的中国工程院院士、长沙矿冶研究院专家余永富,看在眼里,急在心头。
祁东铁矿位于祁东县城西北,探明储量5亿多吨。因品位低,嵌布粒度细,复杂难选,一直没有开采。
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省内就曾组织长沙矿冶研究院等科研单位,对祁东铁矿开采展开大会战。但囿于当时的经济技术条件,大规模开采的梦想一直未能实现,一度热闹的祁东铁矿再次陷入沉寂。
2005年,余永富院士向省有关部门提出,重新考量祁东铁矿开发利用价值。这一提议得到省政府相关领导的高度重视。在组织国内知名专家来祁东实地考察后,省科技厅将“微细粒复杂难选铁矿选矿技术开发及产业化”,列入重点课题攻关项目。
作为国家一流的科研院所,长沙矿冶研究院选矿科研实力在全国首屈一指,建院以来共取得科技成果近千项,获得国家与省部级奖励502项,其中国家科技进步一、二等奖和发明奖就达29项!
在矿产资源开发利用方面,业绩卓著。特别是在复杂多金属共生伴生资源综合利用、贫红铁矿选矿、深海矿产资源开发利用等方面在国内外拥有绝对的话语权。国家金属矿产资源综合利用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就设在该院。
内蒙古包头白云鄂博矿是一座大型多金属稀土共生矿,其选矿综合回收曾是一个世界性难题。国内外先后有30多个科研单位进行了无数次选矿攻关,均无功而返。
余永富院士率领的团队经过长达20余年的试验研究,最终破解了困扰包钢多年的选矿难题,打破了外国专家称“这根本不是可选矿石”的断言。其成果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、冶金部科技进步特等奖,并入选1992年度“中国十大科技成就”。
进入21世纪,中国钢铁工业突飞猛进。由于国内铁矿品位低,生产成本高过进口铁矿石,大量国外铁矿石涌入我国,影响了钢铁工业效益。而全国低品位、难采选的贫磁、赤铁矿,保守估计在100亿吨以上。
余永富院士提出“提铁降硅(杂)”思路,率领团队研究开发出相应的成套工艺技术、选矿装备,并率先在鞍钢所属铁矿得到实施。
提铁降杂后,铁矿石品位得到提高,高炉炼铁能耗降低,高炉利用效率提高,取得良好的综合经济效益。低品位、难选铁矿也由“包袱”变成了财富。其成果获得2011年度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,由此奠定了长沙矿冶研究院在国内外选矿业的领先地位。
一时间,国内各大型钢铁企业纷纷跟进,在国内掀起一场“提铁降硅”风暴。目前,全国有7个难选铁矿,已由长沙矿冶研究院以工程总承包方式建厂。
啃下祁东铁矿这块“硬骨头”,长沙矿冶研究院责无旁贷。
在省政府及地方政府的支持下,该院科研人员经过不懈攻关,获得重大突破,沉睡的祁东铁矿终被唤醒。由湖南三安矿业公司投资建设的年产300万吨选矿厂已建成投产,铁精矿供省内钢铁企业使用。
目前,长沙矿冶研究院又将目光瞄准了总蕴藏量达数亿吨、选矿难度更大的洞口铁矿。一场更加艰苦的铁矿石选矿攻坚战即将打响。
转制感言
讲究产业化的“艺术”
长沙矿冶研究院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 覃事彪
从一家国家级的科研院所,逐步转身为完全市场化的经营主体,在矿产资源开发利用、先进材料研制两大领域,在国内外拥有一席之地,长沙矿冶研究院科技产业化的路子走对了。这也说明,科研院所转制改革很有必要;科研院所只有推墙入海,才能在搏击市场风浪中茁壮成长。
这些年科研院所转企改制的不少,但不成功的例子也比比皆是。我认为必须讲究科技产业化的“艺术”。
首先,产品研发要瞄准市场需求、踩准市场的节拍。研发,是科研院所之所长,但科技开发中往往不顾市场需求,盲目求高求新。如,镍氢电池无论从技术,还是环保、应用,都是镍镉材料的升级版,唯一不足是成本比较高。市场上很长一段时间接受的是耐用、廉价的镍镉电池。我院开发动力电池材料,首先是从镍氢电池材料切入。由于当时镍氢电池没有成为市场主流产品,过早产业化切入使得我院镍氢电池材料自然一下子难以做大,不得不回过头来将镍镉电池材料产业化,在生产镍镉电池材料的同时生产镍氢材料,这一战略调整很快见效。这说明,市场不接受,你研发的产品再好,在产业化过程中没有踏上市场需求的节奏等于做无用功。
其次,上项目不能图一口吃成胖子,宜小步、快步,不停步。新材料市场往往有一个从小到大、从起步到成熟的成长过程。新产品的生产和品质提升与市场都有一个磨合适应的过程,因而大规模投入不宜过早,宜循序渐进,否则财务成本受不了,企业盈利预期也会让投资者难以承受。我院电池新材料研发,无论是镍氢电池材料,还是锂电池材料,都是先小规模试生产,再大规模产业化,从民用电池材料市场走向动力电池材料市场,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前行。正在建设中的金驰能源材料产业基地,也是先上一期,再上第二期。项目建设迈小步,不停步,往往积跬步而致千里;盲目向前冲,往往欲速则不达。
第三,科研人员搞产业,必须彻底转变为经营企业的思想观念,从管理到营销都要适应市场。科研做得好,不一定做产业能做得成功。企业管理不等同于科研管理。从科研成果到产品并不难,难的是从产品到商品的“惊人一跃”。企业起步时难在市场开拓;发展到一定规模后,拼的是技术进步、成本、质量与资金,这就要求严格按照现代企业管理制度运营,以具有竞争优势的性价比不断领先市场。
另外,企业做大做强,必须重视资本市场。高新技术企业上项目,搞技改,并购重组,动辄几千万上亿元投入,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作后盾寸步难行。靠银行贷款,融资成本太高;靠自身积累滚动发展,步子太慢。负债过高,会被债务压垮;跟不上市场节拍,一步落后,步步落后。因此,到资本市场直接融资,是企业做大做强的最佳选择。近些年,我院新材料研发生产能做得风生水起,上市公司“金瑞科技”融资功不可没。
回顾我院产业化历程,漫长而艰辛。1984年科技体制改革,我院产业化悄然试水,如履薄冰;1999年完成了从事业单位到企业的嬗变,艰难摸索;如今能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激流勇进。从“吃皇粮”到自谋生路再到跨越式发展,我院产业规模不断扩大,核心竞争力逐步形成,我们将坚定不移地沿着科技产业化之路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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